时隔半年再次来到这座偏僻的小岛，眼前景象一如既往，依山而建的白色大理石宫殿坐落在山腰，复杂的鸟兽虫鱼纹路遍布墙壁，门前长长的青色阶梯斩破山壁一路铺向海岸，一切如离开时那般静逸。
“是不是现在或者曾经有一位贵族或者王侯在此定居？”伊瓦娜问出了我第一次来这里时发出的相同疑惑。
“不，只是一间古老的杂货铺而已。”我用老板娘的原话回应她。所谓的杂货铺，可以是，也可以不是，亦真亦假。
伊瓦娜没有继续追问，默默地跟在我身后登上阶梯。
刚到达殿前便见老板娘，老板娘一如往常地穿着异常精美的大红色高开叉旗袍，手里捏着一支细长的烟杆，烟杆尾端绑着一段结着如意结的流苏。二十年的时光流转，她还是没有半分变化，年轻女子才有的美丽容颜与娇好身段仿佛在她的身上生根发芽不愿离去。
老板娘倚着门框，见到我身后的伊瓦娜先是愣了一下，又视而不见地把目光放回我身上，呼出一口烟雾，问：“此行收获如何？”
“收获颇丰。”我一边说着，一边跟着老板娘走入殿内。
“这是……”伊瓦娜第一次见到布满大殿的陈列台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环视四周的同时惊叹之声连绵不绝。她忍不住好奇到处观览停驻，逐渐与我们拉开距离。
我加快脚步，与老板娘并肩而行，自觉地在被问起前解释说：“老板娘，我记得上次你还抱怨缺一个伙计，今天我就带了一个过来，你看看合不合适。”
老板娘没有看伊瓦娜，而是深吸了一口烟，吐出灰白色的雾气，分不清表情的朦胧中传来淡淡的声音：“娜迪亚知道？”
我点了点头，“她是白羊，娜迪亚说她的身上被人为充满了魔力，而且还有空间魔法的痕迹。”
老板娘似乎并不惊讶，甚至没有担忧，呵呵一笑，“那你是准备找个时间炸了我这杂货铺？”
我露出狡猾的笑容，“吸取生物身上存储的魔力，别人或许做不到，老板娘您可是信手拈来，不是吗？”
老板娘慵懒地倚在柜台上，不置可否，转过头看向我：“哦？所以你想做什么？”
我瞥了一眼伊瓦娜，她仍沉浸在琳琅满目的商品架前，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谈话，“白羊的寿命最多就三十二岁，到那时她对我有用。”
“寿终正寝的白羊？那你又何必把她扔在我这里等？”
“一方面是准备还不够充分，还差一个，另一方面这也是我与她的一个交易。”
“哦？差一个什么？”
“一个龙嗣。”
老板娘手指敲击着柜台桌面，“龙嗣？异兽那边一直在致力于创造出他们的神明——龙，仅存的八个龙子恐怕不那么好得到。”
“不急，会有机会的。”百年前我已在实验岛上遇到一位龙嗣——火麒麟，既然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我相信也肯定会有的，只是时间问题，而我有的是时间。
老板娘看我自信满满，没有深究是否真有手段，默默吸了一口烟，说：“车南国公主，白羊，龙嗣，时机到了后，你想做什么？我可不想要娜迪亚变成怪物！”
我摇了摇头，“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只是一场关于第四次进化终点的实验，和她无关，下一次去实验岛应该就能把她带回来了。”
“真的？你怎么解决肉体的问题？”老板娘问。
娜迪亚的肉身早在那座岛上的时候就被两位同伴折腾得遍体鳞伤，加上超高剂量的辐射侵蚀，已经难堪大用，根本无法作为正常生命的肉体寄托。虽然她的灵魂被固定在我身上以第二面的形式生存，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如何重塑她的肉身，将其复活，便是近些年老板娘一直想要从我口中得知的答案。
“这是秘密。”
我仍旧没有解答老板娘的疑惑。她这次借我的实验联想到老板的诞生是一个全新的思路，但我做的事情可远远超乎她的想象，那是神通广大的她也不曾见识过的途径。
老板娘转过头看向伊瓦娜，没有再追问下去，“行吧！那这个白羊，你还有什么打算？”
我跟随老板娘的目光同样看向伊瓦娜，摆着着说：“没什么打算，就是等待。我没法带在身边，而且…你也不放心，对吧？”
“你就不怕我什么时候遇到合适的客人就把她卖了？我可是个商人。”
千年以来，老板娘已经售卖出无数商品，有小如寻常日用，有大如无价之宝，似乎没有什么是不会出现在陈列台里。只要客人有需要，那么往往杂货铺里就有。
我没有被老板娘的话哄住，摇头说：“不，你不会的，因为你想知道我究竟会创造出什么怪物。”
老板娘不置可否得淡淡一笑：“呵，她从哪来的？总不会是平白无故捡个白羊回来吧！”
“还真是，我在一艘船上发现了她。”
老板娘略显惊讶：“那她怎么逃出来的？”
戒备森严的鲸吞管制区哪怕是九级猎人进入也是九死一生，毫无战斗能力的白羊从最深处脱身无异于天方夜谭。老板娘比我知道更多细节，自然更明白其中艰难，以至于难掩心中震撼。
“不知道，她有空间穿梭后遗症，应该是有谁使用了空间魔法，让她穿越所有阻碍到达船舱的。”
按照娜迪亚所言，伊瓦娜背后有一位高阶空间魔法师基本上没有异议，那么是谁将她身上充满魔力，又为何将其传送到船舱？其中必有隐情，只是现有信息难以推测具体。
“那你就不怕有诈？”
老板娘的担心不无道理，不过我还是觉得应该只是恰好路过遇上罢了，自己并非那场局的参与者。
“白羊的珍贵性不至于成为诱饵，而且…她只知道她需要知道的事情，在老板娘您这里，更是如此。何况…您这与世隔绝，再加上她永远也没机会离开这里，就算是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老板娘没有说什么，算是同意了我的推测，转而问道：“扔个炸药桶在我这里，带了代价吗？”
无论如何，老板娘还是老板娘，永远是一个精明的商人，亲近与否的区别对待不过是价格。相处多年下来我也深谙其道，学会遵循着她的规则行事。我咧嘴一笑，“自然准备妥当。”
“哦？”老板娘抖了抖烟灰，静静地等待我拿出代价。
我不紧不慢地从手环中取出一个棕色桃木制的半米长十几厘米宽高的盒子，盒子不断地上下抖动，好像其中是一个鲜活的生命在其中挣扎，要从盒子中冲出。
“我找到了他的左手。”
老板娘闻言，古井无波的脸上顿时变了一番模样，随手把烟杆扔在柜台上，神情紧张地接过我手中的木盒。
“你在哪找到的？”
“异兽的队伍里有个家伙把这只手作为义肢。”
“他是从哪得来的？”
“不知道，我没在他的记忆里发现这个片段，可能被抹去了。”
老板娘沉默片刻，抬起头问道：“你觉得…他还活着吗？”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大变革中的物种大进化，不仅仅是对既有生命产生影响，也改变了一些神奇的近生命体，其中便包括老板和老板娘这对夫妇。
混乱的时代里，前行是老板的使命，等待丈夫归来则是老板娘的使命，至过去至今至未来。
……
顺利安排完事情，又进行一番交易后，离开时，伊瓦娜突然拉住我的手，再一次问道：“你…还会回来吗？”
我摸了摸她的头，留给她一抹温和温暖的微笑，“会的，跟着老板娘好好生活，未来再见。”
“嗯。”伊瓦娜松开手，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看到她的眼眶是湿润的，大概是充满离别吧！
（本篇完）